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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山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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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山洞

程梟垂眸望進易鳴鳶瑩潤透亮的雙瞳。

和他預想當中沒有兩樣,即使是被京城那座巨大的囚籠束縛多年,她依舊沒有改變這般灑脫恣肆的脾性,而這正是易鳴鳶令他深深著迷的原因之一。

他不羈一笑,展示般舉起右手,大拇指上赫然是一枚骨扳指,乳白厚重,上面遍布交錯的劃痕,是射箭時防止虎口被繃裂的護具。

程梟勾手撥動了一下扳指,使其牢牢固定在大拇指與食指的夾角中。

“馬背上的漢子天生是狩獵的好手,你更喜歡吃兔子還是鹿,這裏說不定還有巖羊。”

易鳴鳶好奇地看著那枚牛骨做的扳指,它的大小看起來跟京城中男子們狩獵時戴的裝飾物完全不一樣,模樣更大更舒展,作用大於裝扮。

“兔子沒吃過,還是鹿肉吧。”她從善如流地挑選起今日的晚膳,絲毫不懷疑有挨餓的可能,身後男人大膽給出選項的自信讓她變得毫無顧慮。

她見識過,也相信游牧民族有優秀的狩獵能力,但沒能想象到男人在這方面的優勢如此突出,於林中靜靜搜索了不過一炷香的時間,程梟耳朵微動,在易鳴鳶還未聽見任何異樣的時候就已經張弓搭箭,甚至還能在射箭的間隙騰出一只手來固定住她搖擺的坐姿。

隨著手離開她的腰肢,最後一箭也順勢射出。

易鳴鳶下馬走近瀕死的野鹿,兩箭以交錯的角度固定住鹿角,入地三分,一箭自喉管而過,橫向貫穿鹿頸,這利落手法讓她對於男人的騎射技術有了一個更加清晰的認知,禁不住讚嘆了一聲。

“好妙的箭術!如果有機會,能不能教教我?我見過京中最厲害的神箭手,他能在百步外連續射中十七個被拋出的靶子,但我覺得他遠沒有你厲害。”

程梟收起弓,“當然可以,只要你願意學,隨時可以來找我。”

“太好了!”

易鳴鳶拍著手歡呼一聲,明媚無比的笑容一時將準備掏刀分鹿肉的男人看癡了,他呼出滾燙灼熱的鼻息,竭力壓抑住自己的情緒,擔心嚇到面前養尊處優長起來的小姑娘。

幾個呼吸間,野鹿也終於沒了氣息,程梟拔出腿上綁著的牛耳尖刀,飛快地剝下一張完整的鹿皮,他剝皮的動作很嫻熟,分離皮和肉的時候幾乎沒有沾上多少血。

易鳴鳶蹲在一旁仔仔細細觀察著程梟剝皮的方式,冷不防的被一片尚帶餘溫的皮子兜頭蓋上。

“給我的?”她雙眼發亮,鹿皮很大,恰好可以把她一整個人從頭到腳包裹起來,這令下半身裙擺透風,大腿凍得發紫的易鳴鳶十分欣喜。

小巧的腦袋從棕褐色花紋的獸皮下鉆了出來,發絲微亂,更襯得人嬌美可愛,像新生的小鹿幼崽,有著長生天賦予她的好顏色。

程梟向來自詡自己皮糙肉厚,可此時卻擔心起自己深色的肌膚會不會透出露馬腳的紅暈,他猛搓了一把臉,從喉管深處壓出一句粗聲粗氣的話:“嗯,因為你冷。”

“謝謝,摸上去真暖和。”易鳴鳶愛不釋手。

草原的白日和夜間溫差很大,白日可能暖和到只穿一件單衣就夠,到了晚上卻要穿厚厚的絨毯才能保暖。

這塊鹿皮無疑解決了她很大的一個難題。

程梟沿著河水找了三四十幾裏,都沒有看到自己的部下。

“我們先找個山洞住一晚,明天再趕路。”他調轉馬頭,朝著西方的矮山進發,那裏有幾個獵戶偶爾居住的山洞,可以勉強對付一兩晚。

路上有程梟沿途刻下的記號,易鳴鳶暫時也想不到什麽更好的方法,幕天席地睡下自然是不可能的,在深夜裏強行趕路也很強人所難,所以她沒有考慮多久就同意了這個不算提議的提議。

準確來說,程梟從頭到尾都沒有跟她商量過。

到達山腳後,兩人趁著最後一丁點落日的光輝搜尋起能夠容納兩個人的山洞,山壁上有數不清的碎石,稍有不慎就會碰落,很需小心。

這裏馬不好走,極容易被灌木裏隱藏的尖刺劃傷,好在戟雷是能照顧自己的好馬,程梟把它解開,任它去吃草撒野。

死鹿會吸引來兇殘的肉食獸,所以他在處理死鹿的時候選擇割下鹿前腿上油脂豐富的肉,扛在肩膀上帶走。

易鳴鳶輕手輕腳跟在程梟身後走了幾百米崎嶇的山路,腳底早已酸軟不堪,一個不小心被突兀的石塊崴到了腳。

將要跌倒之際,她被一個堅實的臂彎扯住了胳膊。

“抓緊我,前面就到了。”

男人單手扛著沈重的鹿腿,另一只手牽住易鳴鳶,不容拒絕地將手指擠入她的指縫,以一個十指相扣的方式。

京城來的小郡主哪裏做過這種出格的事情?

易鳴鳶嚇得瞪大了一雙圓眼,她是絕對不能和除了未來夫君以外的男人牽手的!

像被巖漿燙到一樣,她用盡全身力氣把程梟烙鐵一般鉗著她的手甩開,結果沒過兩秒,程梟覆又把她的手攥緊掌心,這下子任她怎麽掙,都無法分開了。

程梟的聲音從前方傳來:“山路難走,滾下去磕石頭上會沒命,不想死就抓緊我。”

易鳴鳶手上發汗,絲絲縷縷的癢意攀上心頭,她從小被教導要端莊識禮,可是幾個時辰前策馬狂奔的時候,男人在她耳邊說草原上長大的人生而熱烈,愛憎分明,沒有那麽多禮教束縛,男女可以是很親近的朋友,訴說苦惱哀愁,喜悅幸福。

也許匈奴人的生活裏,牽手只是很正常的事情呢?

易鳴鳶擔心自己大驚小怪駁了程梟的好意,畢竟在難走的山道上牽著她著這個累贅怎麽也不算是一件理所應當的事。

可即便如此開導自己,她的心仍舊砰砰直跳,像生了急病。

幸運的是這種煎熬沒有持續太久,前頭的男人很快找到了一個黝黑的山洞,他站在二十步以外,揀了顆大石頭往裏一丟,確保沒有野獸占據以後才帶著易鳴鳶走了進去。

“有火把,還有柴堆!”易鳴鳶發出驚喜的聲音,這個山洞不僅幹凈整潔,看上去像是曾經有人住過的樣子,而且還保留著一些最基本的生火用具,簡直是意外之喜。

程梟點點頭,嫻熟又快速地生起一個火堆,在野外過夜沒有火來保持溫暖是很危險的,他借著亮光張望一圈,驅除躲在深處的蛇蟲鼠蟻,“把鹿皮墊地上,睡覺。”

“可是,我睡鹿皮的話,你怎麽辦?”

易鳴鳶怔楞,鹿皮不大,卷著睡她一個人已經是極限,可是沒有獸皮做墊子,石頭上沾染的寒意肯定會侵入身體,不到半個晚上就能得風寒。

“我跟你睡一起。”程梟這麽說著,仿佛是天經地義般。

他扯過鹿皮,鋪在離開火堆不遠不近的一個位置,確保熟睡時不會被凍著,也不會滾到火堆裏被燙一身泡。

“不可以,這絕對不行!”易鳴鳶鼻子臉頰耳朵通紅一片,她才不要和他睡在一張墊子上!

牽手可以勉強接受,但是睡在一起是真正的夫妻才會做的,他們又不是一對夫妻。

“憑什麽不可以,鹿是我獵的,你也是我救的,你不睡,那墊子還我。”

程梟雙眼中反映著跳動的火舌,那一刻他就像和獵物僵持的山虎,已經在蠢蠢欲動上前攻擊的邊緣。

拿人手軟,吃人嘴短,易鳴鳶被註視良久,到最後還是妥協同意了,她用圓潤的指甲在鹿皮上劃了一道淺淺的痕跡,讓鹿皮分成兩塊大小不同的區域。

先指著大的那塊說:“你睡在這裏。”

又指著偏小的那塊說:“我睡這裏,我們都不要超過這條線,能接受嗎?”

程梟:“可以。”

解決了睡覺的問題後,他走出山洞削了幾根樹枝,去掉樹幹上的青皮後放在一旁,從衣裳裏掏出一把小彎刀將鹿肉分成大小均勻的小塊,接著挨個穿到樹枝上。

當易鳴鳶正思考著男人身上到底有多少把刀的時候,手上突然被塞入一把肉串,緊接著她的手被牽引到火堆的正前方。

“像這樣轉,要慢。”

比起遞給易鳴鳶的食物,程梟處理自己的那份肉就不這麽仔細了,他用剩下的樹枝搭了個支架,將還剩下許多肉的鹿腿整個架在火上炙烤,這樣等到最外層熟的時候就可以切下來吃了。

易鳴鳶按照他教的烤著新鮮的鹿肉,豐潤的油脂被燒化,滴在火苗上吱吱作響,不久山洞中就飄蕩起誘人的肉香。

“好吃。”她沾上程梟不知道又從哪裏摸出來的香辛料,刺鼻的氣味她從未嘗試過,可嚼咬下去的瞬間卻出奇的美妙。

易鳴鳶胃口不大,吃到最後有些發撐,男人很明顯高估了她的飯量,最後兩串烤的快要收幹的鹿肉沒法下咽,被收進了身旁人拿出的布口袋。

飯飽之後已是深夜,氣溫驟降,易鳴鳶抱著手臂第三次嘗試入睡,依舊被刺骨的寒意拉回了夢外的世界。

她躺在地上縮了縮脖子,沒有程梟那樣強健的體魄,也沒有可以禦寒的裘衣,從山洞外吹進來的寒風無時無刻不在鉆入她的骨縫,敲擊她的精神。

“睡不著,冷?”一個手掌的距離以外,程梟似乎被她的動靜鬧醒了,嗓音帶著不知緣由的沙啞,低聲發問。

易鳴鳶嘴唇翕動,她在求助和被凍死在這裏艱難抉擇了一秒,當即誠實回答,“我很冷,非常冷。”

聽說樹葉可以保暖,就在她以為男人會走到林子裏給她找一點枯葉鋪在身上的時候,她卻在火光中看見那人動手解開了裘服,留出正好能塞下自己的位置,喚她:“過來,我們抱著取暖。”

抱著取暖。

四個字在易鳴鳶腦內炸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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